王俊麗
父親是我們村的小學老師,我讀四年級的時候,父親成了我的班主任,教我們班語文。
父親上課的時候,不疾不徐,娓娓道來。他喜歡用講故事的方法教育我們,課堂上經常會有同學們的笑聲。至今還記得他講的《小偷偷鍋》的故事,小偷把鍋偷走了,可懶漢的鍋還在。對懶漢用多久纔能把污垢積攢成鍋這個問題,曾經在我腦海中盤桓良久,最後也沒有得到准確的答案。
上課時的父親和平常一樣溫和,如果我舉手了,父親也會叫我回答問題,此時,我們就是最最普通的師生關系。可下課的時候,卻讓我略感別扭。別的同學都管父親叫王老師,可『王老師』這個稱呼,我卻怎麼也叫不出口。叫他父親吧,又覺得與學校的環境不妥。於是,乾脆什麼也不叫。除非父親叫我,否則我是不會主動接近他的。
父親變成班主任,我的潛意識是不能給父親丟臉。因此,課上我認真聽課,課下認真完成作業。勞動時,我積極參與。這些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為它早已成為一種習慣。最怕的是父親在課堂上說我的不足。
記得有一次,父親下午從縣城回來時,給我買了一本《優秀作文選》。書遞到我手裡,我如獲至寶,津津有味地讀著。做晚飯時,母親讓我燒火,我一手拉著風箱,一手拿著書讀。晚飯匆匆吃了一口,放下飯碗又繼續讀書。到晚上睡覺時,一本書就被我看完了。之後,這本書就被擱置一邊。有一天上課時,父親教育同學們:『重要的書要細細讀,慢慢咀嚼,纔能有收獲。切忌囫圇吞棗。拿到一本書,決不能一口氣讀完再不翻看,這樣讀書收獲不大。』雖然父親沒有指名道姓,但我知道,他後半句話裡那樣讀書的那個人就是我。意識到這一點後,我感覺臉頰發熱,渾身有點不自在。
不過,讓我為難的事只發生過這一次,我享受更多的是父親作為語文老師給我帶來的便利。回家寫作業時,哪個字不認識,不用查字典,直接問一聲父親,他就告訴我字的讀音和意思了。哪道題不會寫,張嘴一問,父親就給我作了解釋。
除了學習上,生活上也能享受到父親帶來的便利。冬天的早上,我常常是洗完臉就背著書包去學校了。那時候,學校裡生的是火爐。每天下早自習後,父親會把熱乎乎的早餐給我送到教室。早餐是火爐上烤的饅頭或土豆。饅頭表面棕黃,外焦內軟,越嚼越香。土豆軟軟的沙沙的,香氣撲鼻。這早餐,當年可能讓很多同學羡慕。因為後來同學們在一起說到小學那段時光時,都不約而同地提到我的早餐給他們留下了最深的印象,這是我不曾意料到的。
父親作我班主任的日子已經過去30多年了,父親也早已離世。時光可以遠去,可父親對我的教育與關愛,卻隨著時光的流逝,匯聚成一縷陽光,溫暖我的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