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青海的詩
呼岩鸞
有了人類,就不可避免地有了愛情,有了愛情就有了愛情詩。
青海自然知道愛情自古依舊那樣,可是愛情詩不能照老樣子寫下去了:浪漫主義的抒情滔滔,現實主義的敘事串串。她要寫自己一個人的愛情詩。
青海以刀雕心雕成『愛』,這個死亡之愛自然『死亡般真實』。她對愛情不抒情不敘事,只在現在進行時中為愛情找理由。她從土地上拾起的有名稱有質感的古老事物,再以心髒之血培養出新意象,純潔得已不可玷污。
理由
落葉在落/除了落/別無其他理由/我愛你/除了愛/
別無其他理由/你不存在之處/我也不存在
樹的站立與葉的飄落,是愛情的宿命衍生的愛情理由。兩性你我共存共生的理由就是愛,羞於談論愛情的精神性抒情與物質性敘事。
愛的理由被上帝藏在男人的一根肋骨裡,所以女詩人把意象插在自己肋骨邊的心髒裡。
當我老了
你來或不來/我疼痛的雙腳/已丈量過/寂靜的廢墟和荒草的距離
已知生命的廢墟到墳墓荒草的距離,衰老和死亡都是愛情所賜,為了愛提前悼亡。
青海的每一首愛情詩,都有一個或幾個活蹦歡跳或甜美休憩的意象呼喊著:我就是愛,驗證吧。
致自己
要走就朝著日落的方向/要坐就坐在落日的懷裡/奔波之外/我要享受安寧/要愛/就愛上一顆落日之心
多次出現的落日,是她行走坐臥不離的每日一見的意象,給她安寧與愛。這位詩人向死而生過,此刻向落日而生。
青海有三面鏡子,是精神世界明亮無垢的意象,不用於照臉化妝,只用於心靈保潔除污。
第一面鏡子是苦難,掛在人心之上,明明白白照著死亡,戒人毋作非份之想(《鏡子》)。
第二面鏡子照見人笑,笑給自己看。某一種生活是笑的生活(《鏡中》)。
第三面鏡子是做人的教科書。』我要在它面前證實什麼是安生,什麼是立命『(《我捧起一面鏡子,愛不釋手》)。
持有這三面鏡子時時照照自己,人纔活得像人。 《兩只小野鴨在水上寫詩》。春江水暖鴨先知的詩事,春風柳樹落日皆不知道,只有』蕩漾的湖水知道『。
孩子纔是詩人。《柚子》:』我捧著一枚月亮/像極了一個孩子/我不忍剝開它的皮/我害怕它喊疼,它疼的時候/我也會流淚/那不是我想要做的事『。
善用意象的詩人巧用意象寫的詩歌,絕對不用闡釋;意象自會打動你的感情,青海使用日常用語,用得准確脫俗,猶如再生,直指事物。青海恢復了語言的韻律,猶如歌吟,亦步亦趨追隨她的情緒。
青海俯拾的題材,看似隨眼所見,隨心所思;但絕對經過了意識層面的自由選擇,避開了一哄而上的泥坑。
青海對暗示這一詩歌技法出神入化的運作。想想她的苦難與鏡子想想她的雨水與石頭。
通讀了細讀青海的詩歌,心頭上立刻湧起一個非常鮮明的感覺——她的詩歌風格,都是善用飽滿的意象,用韻律化的優雅語言,有擔當敢作為地對當代人間生活作出可能性的表達,都用精短詩楔入疾轉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