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鑫
在人生的征途上讓我流淚心跳的場景並不多,可是在烈火中閃動的那個老兵身影,卻始終牢牢地盤紮在我心中。每當想起他就像打開一瓶陳年老酒,猛地從靈魂深處衝躥出來,是那樣的勢不可擋,又是那麼的刻骨銘心,一股熱流直拱胸口,觸碰著那柔軟的神經。
2009年4月29日發生在伊南河林場一場森林大火。因為大火直接威脅著千年紅松園森林,如果大火延伸到森林,那上百頃的紅松將毀於一旦,情況萬分緊急。任務就是打通一條長24公裡寬百米的阻火隔離帶。在離火場一裡遠的地方,就見到大火已經燒紅了半邊天,洶湧的火焰借助風勢,猛烈地盤旋在森林上空,一丈多高的數根火柱,張著血噴大口正在吞噬著紅松樹木,整個森林被籠罩在顫抖的烈火裡,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氣味,從林中傳來陣陣爆烈聲,人們頓感喘氣都非常困難,好像喉嚨被數塊碎骨堵著。大火好嚇人呀,指戰員明知逼近大火,存在著巨大的危險。
面對此情,首長果斷命令突擊隊:『跟我上!』隨即又命令其他部隊列成一條長蛇陣,靠近火頭砍伐樹木,盡量減少寶貴的紅松資源。說著他褲筒一挽,隨手搶過一把刀鋸,率先衝上前。林場的防火乾部一步跨過來,攔住說:『首長,山中的風無定向,打著旋窩刮,看著是安全的地方,大風刮過來,大火也跟著燒過來,會把人卷進火海。首長,你是火場總指揮,還是離火頭遠一點為好。』
首長立時瞪圓了雙眼,從眼裡噴射的火,比火場的火還紅還旺。他鏗鏘地大聲說:『靠前指揮是部隊的規矩,山林撲火講究的就是「迎著山頭打,真要追著火尾撲」,你讓我遠離火頭指揮,那不等於站岸觀火,隔靴搔癢。指揮員怕卷進火海,士兵就不怕卷進去海。無畏是部隊的軍魂,是鋼鑄鐵打的軍魂,絕不能一碰硬就卷刃。指揮員就是要在節骨眼上做出樣子,看這軍魂,究竟是硬鋼,還是軟蛋!』說著,首長一把推開防火乾部,大手一揮,對著隊伍大聲吼道:『跑步向前,直衝火頭!』
首長手持那把刀鋸,整個突擊隊員也都精神抖擻地一步不落地緊跟著,像一排銅牆鐵壁直壓向火頭。大火好像懼怕了,顫抖著向後退縮。指戰員感到越是逼近火頭,燒灼感也越是強烈。首長頓覺臉和雙手有無數根針在刺著,讓他疼痛難忍。他隨手抓起一把積雪,先是用雙手搓,接著又往臉上猛擦,頓感好受些。這是個發明呀!他大聲對指戰員說:『趕緊用雪團擦面,防止灼傷。』我隨手遞給他一條濕毛巾,讓他擦臉洗面。首長說:『火場就是戰場,戰場上哪有這麼多嬌貴,再說我這張臉皮厚老肉,經得起火烤。』說著他隨手把毛巾遞給身邊的一個戰士。
離火頭越來越近,飛濺的火星四處迸射,有些火星就落在首長的身上,把他的軍衣燒出無數個小洞。防火隔離帶整整鏖戰了十五個晝夜,首長同指戰員也並肩戰斗了十五個晝夜,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我到武裝部接受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往呼蘭河入江口投放三聚氰氧鐵。這是一種除泥消塵的粉沫化學制劑。這一任務只所以艱難又危險,就是紛塵要在激流處漫撒,纔能確保不沈淀。
當時正值深秋季節,連著下了幾場暴雨,呼蘭河水猛漲,河口處又是一個陡坡,河水到這裡陡然下降,形成的瀑布衝出一個巨大的漩渦,人要站到木筏上撒藥,險情可想而知,幾個民兵站在河岸,卻不敢下水橕筏撒藥。這時我突然想到老首長率先垂范逼近火頭的身影,那無畏的英姿又展現在面前,我再沒有絲毫的遲疑,像一條飛魚躍近水裡,又一猛子鑽出水面,躍身站到木筏上,隨即幾個民兵也跟著下水站到木筏上。我們用長篙左點右旋,指揮著木筏猛衝直轉,浪裡飛,波上躍,狂野的木筏被我們駕駛得像條馴服的烈性戰馬。就這樣我們連續激戰了三天,終於把1300餘頓三聚氰氨紛劑高質高良地投入到呼蘭河口,築起一道安全的過濾網。
老一代讓無畏的軍魂在烈火中閃爍,新一代又讓無畏的軍魂在激流裡閃光,這足以證明無畏的軍魂永遠是強軍建設的瑰寶。無畏的軍魂已融入我們的骨髓,凝聚到我們血液,必然薪火相傳,戰無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