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會斌
在我的記憶卷軸裡,父親是個徹頭徹尾閑不住的勤勞人,手頭的活兒總是乾不完。哪怕是眾人滿心期許放松的節假日,他都難得有閑暇時光歇一歇,勞動節更是這般,從熹微晨光初綻到夜幕悄然籠罩,忙完家中瑣碎雜務,便一頭紮進田間地頭忙活開來。
我上初中那會兒,父親在礦山辛苦勞作。每逢國家法定節假日,礦山放假幾天,能得空閑。但父親哪肯安歇,每次都心急火燎地往家趕,一進家門,連口氣都不喘,便馬不停蹄地開啟忙碌模式。
那天清晨,生物鍾准時將他喚醒,他毫無拖沓,利落地起身,床板輕微晃動了一下,發出細微的『嘎吱』聲。緊接著,他走到我床邊,輕聲催促:『快,起床漱口,跟我下地。』我睡得正酣,迷迷糊糊被叫醒,眼睛都睜不開,嘟囔著:『這纔幾點啊,我還想再睡會。』父親二話不說,伸手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
我不情不願地洗漱完,父親走過來,把鋤頭遞給我,說了句:『走,勞動去。』接著,他戴上草帽,挑起糞桶,大步邁向茅廁。
父親挑著糞桶,邁著沈穩的步伐走在鄉間小路上,扁擔隨著腳步有節奏地晃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我跟在後面,撅著嘴,滿心的不情願都寫在臉上。父親許是聽到了我這無聲的抗議,扭頭笑著說:『小子,別愁眉苦臉的,勞動能讓咱過上好日子。』我那時年紀尚小,雖不太能懂這話背後的深意,卻也只能乖乖跟上他的腳步。
到了地裡,父親拿起鋤頭開始挖坑,每一鋤下去都穩穩當當,力度恰到好處,挖出來的坑大小、深淺幾乎一致。挖好坑後,他熟練地施肥,肥料從他手中均勻地撒落,精准地落在坑底。我趕忙跟上,一坑放上兩兜玉米苗,父親緊接著培土,動作迅速而流暢,松軟的泥土被他輕輕拍實,穩穩地護住了玉米苗的根基,我則蹲在一旁,仔細地拔除周邊雜草。施肥完畢,父親挑起空糞桶,腳步匆匆地回村挑肥,我瞅著地裡冒頭的野蔥,興致勃勃地尋覓起來。
種完玉米,父親挑著糞桶去塘邊清洗。我扛著鋤頭,跟在後面,一同回到家中。母親早已備好早餐,熱氣騰騰地擺在桌上。父親剛坐下,像是想起什麼,眼睛一亮說:『加個菜,野蔥炒雞蛋!』母親微笑著點頭,轉身將野蔥洗淨、切碎。父親起身走到灶臺邊,點火、洗鍋,待鍋燒熱,倒入油,放入乾辣椒,瞬間刺鼻而誘人的辣味彌漫開來。緊接著,野蔥下鍋,快速翻炒,葉片在鍋中沙沙作響,父親手法嫻熟地撒入鹽、味精等調料,頓時香味撲鼻。
這時,父親從碗櫃裡拿出五個雞蛋,輕輕磕破打入鍋裡,用勺子背面輕輕推動,雞蛋液慢慢凝固、泛起金黃,不多時,一盤色香味俱佳的野蔥炒雞蛋出鍋。那香味直鑽鼻腔,勾得人食欲大增,嘗上一口,至今仍是我記憶中最香的下飯菜。吃完飯,父親還不忘跟我科普:『這野蔥可不簡單,不光美味,還有大用處。能發汗、散寒、消腫,傷風感冒、頭疼發熱、肚子不舒服、消化不良,吃點野蔥就能緩解。』
雖說已經五月了,可外面依舊是春意盎然的模樣,微風輕拂,帶著絲絲涼意和泥土、花草的芬芳。我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腦子一下清醒了,人也精神起來。
如今,我也像父親當年一樣,無論面對何種境遇,都始終保持對勞動的熱愛,因為我深知,勞動是生活最堅實的底色,是通往幸福之路的密鑰,它能讓平凡的日子綻放光芒,讓夢想在汗水的滋養下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