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董青春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農村隨處可見勞動時打號子的場景。人們在集體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時,通過整齊有力的勞動號子鼓舞士氣、激發乾勁、協調動作一致。激昂嘹亮、鏗鏘有力的勞動號子,深深地鐫刻在歲月的記憶裡,溶化在平凡勞動者的血液中。
那時好多現代化機械設備還不多見,好多費力氣肩抬人扛的重活累活都是靠集體力量人工完成,如村民家建房抬樓板上梁、麥場上移動脫粒機、壘新屋基打攔河壩夯土、推著載重的手扶拖拉機爬坡、挑河治水拉著推車上堆等,這些活計通常需要多人合作共同發力完成,乾活時常會由村乾部或力氣最大位於主要位置的人領頭吆喝『打號子』使勁。『打號子』的內容和節奏一般根據具體的活而定,不同的場合不同的勞動,吆喝的號子也不同,或吆喝著『一二三—(領頭),加油(眾人)—』或一起鼓勁『嘿喲(領頭)—嘿喲(眾人)—』或呼喊著『用力推啊(領頭)—不偷懶啊(眾人)—幾乎所有的勞動號子都豪邁雄壯、粗獷朴實、節奏明快和乾脆有力。
嘹亮的勞動號子,充滿著濃郁的鄉土氣息,既是鄉親們辛苦勞作力量的迸發,又是鄉親們歡快愉悅心情的流露,給單調的勞動生活增加了情趣。嘹亮的勞動號子,是鄉親們辛勤的汗水凝結而成、是鄉親們勞動的情懷培育而成,它和家鄉土地上的莊稼一樣淳厚實在、朴實無華。
曾經體驗過勞動號子的魅力。有一年雨季一輛貨車往河堆上運送抗洪物資,上坡中途輪胎打滑趕緊剎車,生產隊長趕忙召集附近的10多名勞力支援推車。生產隊長說:『大家找准位置,聽我號子一起用勁往上推,使勁啊,要是車子衝不上去後退就危險了。』然後生產隊長開始打號子,大家一起使勁推車,『向上推啊—』『嘿喲—』『不後退啊—』『嘿喲—』嘹亮的號子聲中,貨車加大油門衝上了河堆。
印象最深、最熱鬧的要數夯屋基打號子了。夯屋基的夯是用農村磨盤做的,足有100多斤重,用粗鋼筋焊制的鐵箍兜住,鐵箍上系上5根粗繩索,夯屋基時5個人緊拉著繩索,隨著號子聲先是將磨盤拉到空中,再重重地夯到地上。夯屋基吆喝的號子有以前流傳下來的傳統的內容,也有現場臨時即興編的。曾經圍觀過王三爹家夯屋基的現場。領號子的張大龍吆喝著『王爹建新房啊—』其他人回應『嘿喲—』下面接著是『全家喜洋洋啊—』『嘿喲—』『我們來幫忙啊—』『嘿喲—』『用勁來打夯啊—』『嘿喲—』,在勞動的號子中,打夯人調整拉動繩索的力量與節奏,確保磨盤輕起重落沈沈地砸在地上。農村夯屋一般選擇春天,莊稼地沒有什麼農活,嘹亮的號子聲引來眾人圍觀,圍觀的人越多,打夯人打號子越興奮,號子聲越嘹亮。
如今,農村重體力活幾乎全被機械設備所取代,勞動號子也已漸行漸遠。勞動號子,這聲音裡有著天然的節奏,每個音節承載著山一樣的重量,指揮著腳步整齊劃一,腰背壓彎如上弦的弓,勞動號子,比交響樂宏大,比搖滾樂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