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岩松
故事發生在抗日戰爭最慘酷的日月,侵華日軍對抗聯部隊進行血腥圍剿,抗聯兵工廠女廠長被迫把剛滿月的女嬰兒送到山下老鄉家撫養。孩子太小斷不了奶,要找奶源比登山還難,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找到奶媽孫德珍給女嬰送奶。為避開敵人眼目,不敢把女嬰接到家裡喂,得夜間跑出八裡地去送奶。孫德珍怕返不回來,只得背著同抗聯女嬰同一天生的兒子上路。
這時,月亮已經昇起來了,翻滾的烏雲遮住了月光,整個山野顯得朦朦朧朧。偶然有夜鶯發出幾聲悠長的啼鳴,平添了月夜的恐怖氣氛。
孫德珍身背孩子,膽戰心驚地走在山道上。當她走到一片開闊地時,發現前面突然冒出兩對熒熒的綠光。孫德珍借著月光,看清楚那是一只母狼帶著一個狼崽。孫德珍頓時感到汗毛都豎立起來,腳底下一陣冰涼。
瞬間,只見那只母狼帶著狼崽大搖大擺地逼視過來,在離孫德珍五六十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閃著綠光的雙眼直盯著孫德珍,隨後母狼長嗥一聲,故作嚇人的態勢。
孫德珍趕緊把兒子解下來,放到路邊的草叢裡,又從腰間拔出那尺把長的砍刀,作出准備搏斗的架式。
母狼全身的毛豎立著,弓著腰,往前一步步慢行。狼崽也從母狼身後走過來,同母狼站成一排,看得出母狼已把孫德珍當作訓練狼崽捕食的目標。
孫德珍立即拉開馬步,高舉起閃亮的砍刀,把刀攥得『咯吱』作響。
母狼雙眼直視著孫德珍,前腿半傾斜,那對長長又尖利的白牙露在外面,閃出冰冷的寒光。母狼隨即作出騰躍的姿態,准備一口切斷孫德珍的喉嚨,再慢慢享受她母子倆的血肉。
母狼已近在咫尺,從它的喘息聲已清晰地聞到從狼嘴裡噴發出的濃濃血腥氣味。這時鳥不叫了,風不刮了,一切都屏聲靜氣,連空氣仿佛都已凝固,壓抑得讓人窒息。
孫德珍的砍刀凝聚著冰冷的寒光,隨著砍刀的移動,寒光也在翻滾跳躍。母狼畏懼砍刀猛然橫空劈下,身體彎成一個弓狀,卻未輕舉妄動。
雙方就這樣尖銳地對峙著,人獸兩個母性就在靜默中作著激烈的較量。孫德珍高舉砍刀的手微微顫抖,顫抖又使得手中的砍刀不停地晃動,使得寒光猶如一道飛彈射出,竟然成了一種對狼的挑釁,對狼的震懾!
母狼害怕砍刀落在狼崽的頭上,在長時間靜默以後,終於長嚎一聲,騰空而起,身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孤線,向孫德珍直撲過來。正在這危急時刻,孫德珍揮刀斜砍下去,但萬萬沒有料到,狡猾的母狼卻是聲東擊西,那是虛晃一招,它在空中來了一個急轉彎,正好落在孩子的身旁,隨即一只利爪就搭在包孩子的小被上。
正在孫德珍重新揮刀的間隙,狼崽學著母狼的樣子,也飛躍起來撲向孫德珍。孫德珍躲閃不及,跌坐在地上,狼崽正好壓在孫德珍臉上。就在狼崽張嘴朝著孫德珍脖子咬去的瞬間,孫德珍迅疾伸出左臂,死死扼住狼崽的頸部。
母狼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閃爍出凶殘的光芒,開始用利爪撕扯小被,頓時孩子的頭顯露出來。
孫德珍發現兒子已處於極度的險境,要從狼嘴奪人顯然已經不可能。孫德珍下意識到母狼可能也有母性。她毫不猶豫地大吼一聲,迅疾把砍刀按在狼崽的後頸,刀刺皮肉的疼痛讓狼崽發出一聲救援的哀嚎。
母狼意識到,如果此刻吞吃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會斷然死在刀下,眼裡頓時流露出恐慌,那只利爪連同那張血盆大口情不自願地離開了小被,但貪婪的眼睛仍死盯著小被中的孩子,然後用乞求的目光瞅著孫德珍,對視一陣後,無奈地挪開爪子,靜靜地趴到了一邊。
孫德珍見母狼趴在孩子身邊不動,她清楚狼要銜走孩子也是舉手之勞,它畢竟是狼,她有點絕望,但信任壓倒了恐懼,眼睛仍不眨地直視著母狼,她一手摁著狼崽,一手揮舞著砍刀,向母狼發出最嚴厲的警告:母狼一旦出口傷害她的兒子,她會毅然絕然地毫不留情地割下狼崽的頭顱。
就這樣人與狼,展開了靈魂和意志的較量。這種較量足足對峙了五六分鍾的時間。
母狼的意志終於被打垮了,野獸的威風終於被擊潰了。不,不是的,是母性總於戰勝了獸性。
母狼伸出長長的舌頭,乖乖地夾起它那搖來晃去的高傲的尾巴,靜靜地遠離開那個包裹孩子的小被,用一種奇特的眼神哀憐地望著孫德珍。
孫德珍的砍刀慢慢游離開狼崽的脖子,滑落下去。她就著臂力使勁將狼崽往遠處一拋,『噗』地一聲拋到身後的草叢裡。母狼急忙撒腿奔過去,先用鼻子嗅了嗅小狼,繼後又用舌頭舔了舔小狼,小狼跟著一縮身鑽到母狼的身下,母狼佇立在原地呆滯地看了一會兒,接著張大嘴巴朝天哀嚎了一聲,帶著它的狼崽,一齊朝幽暗的叢林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