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臣
也許是早些年生活過得單調,老輩人不分男女多數抽旱煙,且多數人喜歡抽煙袋。
為了吸食和使用方便,又不影響乾活,很多人用粗麻布手工縫制一個長圓型的煙包,縫合一個可以拉拽的線繩,把煙包吊在煙袋鍋兒的脖頸上。煙袋杆不是很長,把煙袋嘴兒的一頭兒插在腰後帶兒上。用的時候順手取來,把煙袋鍋伸到煙包裡,熟練地用大母指捻巴幾下,一袋煙就裝好了。麻利地取出火柴,有時甚至是迫不及待,而且有些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吸食起來。
奶奶的煙袋可有些特別,煙袋杆有別人煙袋杆兒的二倍甚至更長。煙袋嘴兒和煙袋鍋兒也大。一般人的煙袋鍋是鐵的或是紫銅的,煙袋嘴兒是琉璃的。而奶奶的煙袋鍋兒是黃銅的,金黃金黃的,煙袋嘴兒是紅瑪瑙的。奶奶喜歡乾淨,她的煙袋不許別人碰。奶奶的煙袋雖然不能捌在腰上,也時常不離手。有時乾活忙了,也要把煙袋放在她乾活的眼皮底下。一來用著方便,二來怕別人擺弄。
有一次,乘奶奶睡覺,我偷偷拿走了奶奶的煙袋,還不小心將奶奶的瑪瑙煙袋嘴兒弄掉了一個不是很顯眼的小碴兒。我嚇得趕緊把奶奶的煙袋放回了原處。我裝作沒事兒的樣子出去玩了。直到媽媽喊我吃晚飯的時候,纔怯怯地回來。
順利地吃完晚飯也沒見奶奶提起此事兒,心裡總算平靜了許多。可當要睡晚覺的時候,奶奶突然問我煙袋的事兒。我心開始怦怦亂跳了。奶奶的瑪瑙煙嘴兒,是一個馬頭的型狀,瑪瑙也沒有一點兒瑕疵,紅潤通透。奶奶曾給我講過這瑪瑙煙嘴兒的珍貴和使用的好處。我深知奶奶的喜歡與愛惜,我心裡覺得很是有愧於奶奶。
我忐忑著,向奶奶承認了錯誤。奶奶看著我半天沒說話,我更加緊張起來。這時,奶奶拍了拍我的肩頭,又憐愛地捋了捋我的鬢發說:『不說謊,就是好孩子!』說完,拿起煙袋捻了一袋煙,慢悠悠地抽了起來。我得到了奶奶的原諒,緊繃的心纔終於得到了釋懷。
後來,我參加工作後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給奶奶買了一個嶄新的煙袋嘴兒。是個刻有梅花的煙袋嘴兒,奶奶用了不長時間,卻又把原來的瑪瑙煙袋嘴兒換了回來。這個瑪瑙煙袋嘴兒,奶奶一直用到晚年。
奶奶漸漸地老了。有一次她特意囑咐我:『好孫子,有一天奶奶不在了,你一定想著讓奶奶的這只煙袋陪著我。』我兩眼緊盯著奶奶半天,覺得奶奶真的老了!原來深邃的眼睛變得灰蒙蒙的,沒有了一點光澤,顯得又乾又澀,像是一眼即將乾涸的老井。我有些不知所措而又語無倫次地回答:『奶奶,奶奶永遠不會。如果,奶奶,我一定……』
不久,奶奶真的走了。我帶著對奶奶深深地不捨與愧疚,手有些顫抖地把奶奶的旱煙袋,插在了奶奶的袖管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