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鄒曉光
妻當年是個漂亮又有文化的女孩兒,可惜,為了一個供應糧本兒,一朵鮮花插在了我這個大老粗工人的身上。
我父親在鎮上的一個糧庫上班兒,那個時代當地的農民都管我們叫職工戶,職工戶的家屬都吃國家供應糧。每個月的月初,拿著供應糧糧本可以到糧油供銷站領幾兩豆油、幾斤白面、十幾斤大米,母親說,有了糧本國家養活咱們,多大的飢荒也餓不著咱,言語中充滿著自豪和優越感。
而那時的普通農民家庭,能用高粱米、玉米碴子填飽肚子已經很不錯了,只有逢年過節纔能買點兒白面、大米改善一下伙食,農民管大米白面叫『細糧』,能讓家人吃上『細糧』是每個農民家庭夢寐以求的希望。妻就在那種條件下被媒人領到了我們家。妻雖然是農民家的女兒,可白皙的皮膚、略帶懮傷又有點兒孤傲的氣質讓我垂涎欲滴。媒人說妻是個大學漏子,是小村裡的唯一一個高中生,可惜家裡困難不能再供她上學了,只想給找個好人家嫁了,能享點兒福。妻顯然沒看起我這個初中沒畢業就接父親班兒的糧庫工人。在媒人和家人給我們提供單獨交流的空間時,只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嫁到你們家成了職工戶自然能吃上供應糧,要是你們家答應把我的供應糧本兒過給我弟弟,把我弟弟也整來糧庫上班兒,我就嫁給你』!雖然我對這份交易很惱火,可是我和我的父母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漂亮女孩兒真是太滿意了,就答應了她的要求。
那個年代,普通農民家的孩子說媳婦太困難了,可妻的弟弟因為有了這個供應糧本兒並在糧庫上班兒,說了一個民辦教師當媳婦。內弟結婚那天,全家歡天喜地,可妻回來卻整整哭了一夜。我怎麼也勸不好她,只能訥訥地說:『我知道你嫁給我很委屈,這輩子我都聽你的,一定對你好。』
後來國家政策改革,糧食工人下崗,妻子非常有商業頭腦,和我開了個糧油商店。妻特別聰明,又勤勞肯乾,很快就有了一定的積蓄,我們又成立了商貿公司,她精明有遠見,自然讓她當法人。我們的家也從鄉鎮搬到了城裡。可是每次搬家收拾東西時,都會看到當年我的那個供應糧本兒壓在箱底兒,看見它我心裡就引起隱隱的傷痛,就對妻說:現在我們每天都成車發貨賣大米白面了,再也餓不著你了,更不用供應糧本兒領糧了,還是把它扔了吧。妻總是瞋怒地說:『沒有它我能嫁給你?你就感謝那個時代吧,你這樣兒的也能娶到我這如花似玉的美女!』
每當聽這話時心裡總有點兒憤憤不平,那個時代招誰惹誰了,還是這個時代,讓她賺了點兒錢,把她洋幸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