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智楣
離家不遠的僻靜公園深處,一片蓬勃繁盛的綠林花草間,藏著一個小小的池塘,塘裡有荷,每逢盛夏,都能開出三兩支花型較大的荷花,一支遠離著一支,花朵清艷靜麗,荷葉婆娑相扶,勾勒出滿池清遠的遼闊意境。
每年過了夏至,只要有空,我都會去公園轉轉,獨自在荷塘邊稍作流連,只為在熱浪滔天的夏日覓一份清涼,看一看那幾支開得粉白剔透的荷花。
沒有鋪天蓋地的宏大與磅礡,更沒有宋人楊萬裡筆下:『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浩渺與壯闊。小小的一方池塘裡,常常只零星地立著幾支清雅潔淨的荷花。雖然花事寂寥,荷葉稀疏,但每一支都開得亭亭如玉,曼妙如詩。只要站到塘邊,淡淡荷香襲來,心底立馬輕漾起層層漣漪,人便頃刻間沈浸於一種清清涼涼的氛圍裡。
事實上,正是因為少了千朵萬朵爭相競放的喧嘩與繁盛,小小的池塘上空,反而彌漫著一種靜寂安詳的低回,別有一番動人心魄的韻味,一再吸引著我想要靠近,想要在這裡尋找到自己的詩和遠方。甚至在某個思緒恍惚的瞬間,只要一低頭,我就能成為其中的一朵,獨自靜立於盈盈一水間,聽風、聽雨,聽那生命的回聲,在耳邊遠遠傳來。
那是一種純粹朴素的生命體驗,有著屬於荷花般濃濃的風韻與風情,也有著淡淡的來自心靈的寧靜與歸依。濃淡之間竟是那般和諧,如詩浪漫,如畫美麗,像是在無聲地傾吐著生活的真諦:歲月濃淡總相宜,人間至好是清歡,素淡煙火的日子裡,所有的深情厚意,都能被時光醞釀成濃稠的暖意。
在這小小的一方池塘裡,荷花是不屬於喧囂的,它不驕不矜,不卑不亢,它的美在於本色靈魂的自然展現,流淌著生命最純真的氣息。這樣的美不僅僅停留在夏天,停留在它生命的巔峰,哪怕到了秋天,甚至寒冬,只剩一池枯荷時,經過風霜洗禮後,一根根筋骨乍現的荷葉,依然能在枯山瘦水中,展示出一幅美妙絕倫的畫面,描繪出歷經生命四季、閱盡繁華與蕭疏後的沈淀,令人怦然心動。
結束即是開始,花枯也好,荷謝也罷,生命的循環反復,都是如此。花枯可以隨流水,荷謝可以埋淤泥,那是下一任生命孕育的地方,是人生必然的歷程,自有一番生命的美意。於是在季節的輪回中,有限的生命得到了無限的延伸,一切的答案就隱藏在這一枝一葉裡。
花開花落有時,人生沈浮不定,因此,不論身處何時何地,眼見何景何實,都不要忘記給自己留一份美好和詩意,去擁有一支人生的荷,讓心靈變得靜謐豐盈,在每個平淡又不平淡的日子裡,在歲月的枯榮間,去溫柔地對抗生活中所有的辛勞和苦澀,找回屬於自己的安好與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