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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汀詩歌

來源:綏化晚報 2023-11-17 字體:

  劉汀,1981年生於內蒙古赤峰市,文學博士。出版有長篇小說《布克村信札》,散文集《浮生》《老家》《暖暖》,小說集《所有的風只向她們吹》《中國奇譚》《人生最焦慮的就是吃些什麼》,詩集《我為這人間操碎了心》等。曾獲丁玲文學獎、百花文學獎、十月文學獎、陳子昂詩歌獎等獎項。


       平衡
 

  把下半年的房租
  交了,相當於抹去
  上半年的勞作
  兩手空空也是一種
  平衡。我又能繼續
  在別人家裡
  過一段自己的日子
  我又能用陌生的水
  洗去白菜的泥
  淘淨果腹的米
  還好,床是自己的
  枕頭被褥也是,我無需
  替他人做夢;還好
  鎖是新的,鎖簧輕巧靈活
  鑰匙在我口袋裡
  叮當作響。不論
  世界怎麼改變
  而親人如舊
  不論租來的房子
  如何陌生、別扭
  而生活如舊


       交換
 

  為了吃飯的舌頭
  我交出說話的舌頭
  為了聽命令的耳朵
  我交出聽風聲鳥鳴的耳朵

  除了身體,我還交出了
  做夢、大笑、愛、無所事事
  這些人人天生就有的能力
  交出所有,只為換回一具
  生龍活虎的軀殼

  我會明白的。我早就明白了
  好生活難以實現
  又極其簡單,無非是
  夜晚有一張床,清晨有一條路
  整個白日,都為著什麼忙忙碌碌


      我理解的冷
 

  我理解的冷不是天寒地凍
  是小時候,臘月天下大雪
  因為解不開麻繩褲帶的死結
  尿在褲子裡,那片刻的溫,和熱

  我理解冷不是滴水成冰
  是在零下二十幾度的屋外
  舌頭沾上鐵欄杆的一瞬間
  嘗到的那一絲的涼,和甜

  我理解的冷不是寒風刺骨
  是把凍得饅頭一樣的手
  靠向熊熊燃燒的火爐烤火
  感到的鑽心的麻,和癢

  我理解的冷都不是冷
  我理解的是飢寒交迫、窮困潦倒
  我理解的是殘羹冷炙、食不果腹
  我一點兒都不理解冷
  我理解的不過是一只飛蛾
  撲向火焰時的別無選擇


       巨鯨
 

  妻女在房間睡著
  我獨自面對客廳裡一盞燈
  和這個過半的夜晚
  深淺重疊的影子
  和白紙黑字一起,壓彎書架
  自從移居城市
  我已二十年不曾親歷
  鄉下那種純粹的黑夜
  這二十年,也從未信任過光

  陸地之外,世界由想象構成
  巨鯨終生游蕩於此
  吞進魚蝦,吐出海水
  用粘稠溫暖的胃液
  把時間和鹽過濾
  一次又一次,它浮上水面
  析出藍色的嘯叫
  一次又一次,它放走浪濤
  僅在腹中留下融化的落日

  水和水泥並不相關,正如
  巨鯨有幽深的孤獨
  我有顆濕漉漉的心


      地鐵
 

  常坐的地鐵線路
  10號線比13號線
  深一層
  19號線又比10號線
  深一層

  出門討生活
  我是一滴水
  一層一層
  往低處流

  傍晚回家
  我像一個人
  一階一階
  往高處走


      嗚嗚
 

  十歲在鄉下,有個
  秋夜,為了去找
  田野裡摸黑
  割蕎麥的親人
  我獨自走過一片墳地
  雜草和空曠
  制造出風聲
  像死者在講述
  生前的故事
  嗚嗚,嗚嗚
  也像活人在哭
  艱難的日子
  嗚嗚,嗚嗚
  借著秋風,生和死
  完成了交談
  一個說的是
  天黑了,慢點走
  一個說的是
  天涼了,快回家


       夏日

  從地鐵站出來
  我被自己的影子
  嚇一跳
  我沒想到
  如此庸俗的身體
  竟藏著
  這麼多黑

  走進人群後
  我又迅速釋然
  沒什麼可慚愧的
  夏日的大地上
  人人都
  踩著一團烏雲
  走在陽光裡


      算法
 

  只有和陰間並列時
  人間這個詞,纔有分量
  連接它們的,是最簡單的
  算式。不管多大的數字
  一旦跨過等號,加
  就變成了減,親人
  就變成了故人
  活著無非是加來減去
  每個死者,都是在給生者
  做減法,減去祖輩
  你不得不長大成人
  減去父輩,你就得直面結果
  總有一天餘數不夠
  便只能,減去自己
  纔能讓算式徹底平衡

       笑與愁
 

  我一直在努力區分
  看娛樂節目時的笑
  和獨自坐在高處
  想起某件有趣小事的笑
  是不是同一種歡樂
  如果說是,為何前一種
  可被售賣、轉發,重復獲得
  如果說不是,我的心
  怎能讓自己的臉和聲音
  被他人如此輕易地控制
  接著,我又想辨別出
  看影視悲劇時的壓抑
  與身處命運乖戾時
  所感到的無奈
  是不是同一種苦痛
  如果說是,為何前一種
  能夠暫停、加速,轉眼即逝
  如果說不是,我的臉
  又怎能由著雙眼
  流出同樣咸澀的淚水
  沒有結論,我忍不住笑自己
  迷戀可悲的歡樂,我也忍不住
  愁自己,沈溺可笑的哀愁


編輯:張桂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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