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一匹馬站在草原上,一動不動,
足有十分鍾。
何以見得這是一匹馬,
活的,像其他的馬一樣?
終於它動了一下,
我們放心地開車離開。
三姑石讀後:
喜歡這首詩有幾年了,想說一下我的喜歡,與大家分享。
韓東這首詩,實際上寫了三匹馬。
第一匹是現實主義的馬。
『一匹馬站在草原上,一動不動,
足有十分鍾。』
就是這樣一匹馬,與別的馬沒有什麼不同。它在草原上站著,一動不動。我們可以想象它是白色的,與草的綠色形成一幅畫,多美啊!當然,我們也可以想象它是紅色的,或者是別的什麼顏色。不管是什麼顏色,它不過是在草原上實實在在存在著的一匹馬,被詩人有意無意間看到。詩人看了足有十分鍾,可以想見詩人的疑惑有多深重,他是在無言地表達著對這匹馬在草原上一動不動的樣子的懷疑。
第二匹是魔幻主義的馬。
『何以見得這是一匹馬,
活的,像其他的馬一樣?』
詩人在不斷地問自己,好像在確認這不是一匹馬。一個十分鍾一動不動的馬,應該不是活的馬,和其它現實主義的馬一定不一樣,是雕像,是幻影,或者只是長得像馬的其它動物。或者詩人已經意識到,它只是像馬的與人類有一樣思想的另一類人。在短暫的時間裡面,詩人在經歷著思想的地震。而在那匹一動不動,足有十分鍾的馬的眼睛裡,它是否也有和詩人同樣的疑惑。
不能不說,詩人的馬,有些讓我們驚駭了。
第三匹馬是理想主義的馬。
馬只是我們的理想。我不止一次在詩歌中看到一匹馬,或者是一隊馬,它們站在那裡,像站在一幅畫裡,它們咆哮著,像承載著我們的所有理想。詩人韓東的一匹馬,應該是一匹理想主義的馬,可它在我們眼前一動不動,足有十分鍾,它是在蓄勢,在觀察,在准備一次仰天長嘯?
『終於它動了一下,
我們放心地開車離開。』
詩人真正地離開了嗎?我認為沒有。
詩人用十分鍾的時間終於確認了這是一匹馬。這種看似荒誕的疑惑與釋然,我忽然感覺無比熟悉,因為,環繞我們身邊的光怪陸離的種種世相,多像這一匹馬啊,而我們又豈止只耗費了十分鍾纔能最終確認種種真相。
在詩人已經鋪開的紙上,他沒有找到自由馳騁的辦法,這似乎始終困擾著他,沒有答案。
韓東,著有詩集、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集、言論隨筆集46本,導演電影、話劇各一部。近年出版的著作有詩集《我因此愛你》《奇跡》《他們—四人詩輯》,短篇小說集《韓東六短篇》《嶄新世》,言論集《五萬言》,新版長篇小說『年代三部曲』《紮根》《小城好漢之英特邁往》《知青變形記》。2021年獲首屆先鋒書店先鋒詩歌獎。
三姑石,系詩愛者,讀詩是她的習慣,有她的悖論和主觀,喜歡從民間視角,或他視角讀詩。如果你看到,偏又趕上她言語走音的一日,敬請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