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
相較於我
一條山溪多麼歡樂、天真、勇敢
且腳步更輕快
她柔軟透亮的身子
遇見狹窄、坎坷、嶙峋、陡峭
甚至連粉身碎骨
都能開出花，變成歌
在山腳
我想喊住她就此停下
我擔心
她染上世俗的懮愁
弄丟她乾淨的月光、雲朵和小蝴蝶
擔心她的咽喉被荒漠扼住
可通往大海的路
始終
繞不過人間
醒
雨後，一些石頭醒了
從山上滾下來
濕漉漉地
立在下山的道路
這是個危險的動作
會粉身碎骨
也有可能
墜入深淵
一些人卻從反方向而來
打算去山的內部
做一塊安靜的石頭
終日打坐，看雲
植物
光匯聚成她們純潔的軀體
這些美麗的、天生的啞者
在植物學裡
認領著自己的族系
它們替神表達神的一部分
一片葉子不夠，就再長一片
一朵花不夠，就再開一朵
一畝田園不夠，就去天涯海角做個布道者
風霜雨雪露
都是它們的表達，只是
至死也不使用語言這門簡陋的手藝
寂靜的夜
空曠和寂靜
解散了深夜十點的街頭所有的欲念
只留下兩行清燈
一行，送給賣菜的老嫗
一行，送給下夜班的年輕人
當年輕人停下來
買了一捆韭菜，一根蘿卜，一顆白菜
高高的路燈
輕輕摟著兩個相互依偎的影子
夜空的身子俯得更低了
年輕人打電話告訴母親
他買了菜
盡管
他並沒有廚房和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