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海
春和景明,古剎玉蘭開。
每到春天,都要赴這場玉蘭之約。穿過古剎的大殿,沿著紅牆,一直走到古剎深處。遠遠地看到潔白如雪,二喬清雅,就加快了腳步。
想來,玉蘭是個很煙火氣的姑娘,她絕不會『美麗動人』。在早春乍暖還寒的時候,她披著自己柔軟的『小毛衣』,暖暖和和地等待著春光。待氣溫緩緩回昇,玉蘭姑娘偷偷地掀起『毛衣』的一角,探出頭來,毛衣慢慢脫掉,玉蘭仙氣飄飄地准備開放了。
總喜歡在古剎時賞玉蘭,似乎這裡和其他的地方不同。玉蘭配著黃色、綠色的琉璃瓦,配上精美獸形瓦當,纔有了十足的韻味。這一樹一樹的玉蘭,開得冰清玉潔,滿樹繁華。它用上百年陪伴著晨鍾暮鼓,守候著冬去春來,似乎演繹著一種獨有的中國式浪漫。
當你走到花樹下,你的眼前是一朵一朵碩大如蓮的白玉蘭。那白玉花皎皎如白玉,暗香浮動。每一朵都朝上兀自開著,花大而色白,真如一款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花朵。它們無葉而花,倚在棕色的枝杈上,以古剎絳紅色的牆為背景,仿佛已經入畫,只等你來落款。玉蘭樹已經有上百年了,樹極高,那些開在樹頂上的花,你需要使勁仰頭纔能看到。而低矮處的花,婷婷玉立,隨著春風抖動,自有一番曼妙。
古剎賞玉蘭,賞的是一種古韻。古老的石欄處,精美的石雕花紋,寫著歲月的密碼。兩尊石獅正昂首向前。而在石欄邊,一樹一樹的玉蘭努力地探出頭來,張望著不遠處綠色琉璃瓦的古亭,似乎那亭子是掩映在花樹裡的。而遠處是依依的垂柳,那柳樹是一種春天的新綠,綠得柔軟,讓人的心都醉了。
如果只有白玉蘭,那似乎顏色有點單調。在白玉蘭樹旁,亦有很多二喬玉蘭,它們的花色是漸變的,外面的花瓣是深粉色,而花瓣的內側卻是一種粉白,與白玉蘭彼此呼應著,如呼朋喚友一般。那些二喬玉蘭,斜伸出去,看到綠色的雕刻著龍頭的琉璃瓦,自有一番歡喜,就癡癡地看,靜靜地守,直到花殘凋落。
最妙的是小雨微歇,玉蘭的花瓣兒上還殘留著點點雨滴,就更有美人出浴般的清雅與靈動。花兒開得正好,意興闌珊。耳邊是古寺韻律,眼前是玉蘭花開,頗有些古風。身邊不少穿著漢服的姑娘,衣裙翩然地走在樹下,似乎時間千古一瞬,而花卻年年開放,從來不會辜負每一個春天。
玉蘭,另名望春,它們守望著春天,在春天裡起舞。盡管花期短暫,卻活得通達、明澈。
那些玉蘭開得十分隨性,這邊開著,那邊已經有些凋零,大大的葉片就落在地面上,雪白一片。仿佛是高貴的佳人,轉瞬變老,回身凝眸,一窗的冰肌玉骨,雖憔悴,仍清絕高雅。玉蘭似乎是個參悟了生命的智者,花開花謝,人來人往,遠方緣聚緣散,只道尋常。因此,它們開得那麼平靜、淡雅、不爭不搶,淡薄間,有著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灑脫。
我撿拾一片落花,邊緣處有一些黃暈,不禁想起李商隱在《花下醉》詩中雲:『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殘花亦是美的,做一枚花癡,亦是幸福的。而古剎賞玉蘭,似乎我也尋到了一種豁達與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