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蠻，本名王莎莎，現居黑龍江。作品見於《揚子江詩刊》《南方文學》《北方文學》《特區文學》《詩選刊》《兒童文學》等，著有詩集《龍舌蘭》《夜光水母》。2007年獲臺灣葉紅女詩二等獎。2016年獲『澄邁·詩探索』青年詩人獎。
命運
下一任果核
是一副膽小的樣子
她把籽藏在深深的心裡不敢示於
人前
愛得如此卑微
就像每天早晨迅速而敷衍的妝容
帶著這個薄薄的假面
去上班了
共度
真幸福，我們有春天
也有烏鴉扔石頭到長頸瓶喝水
我們有油菜花田
也有溪水和鵝卵石
真幸福，我們能坐上同一個生命的列車
沒有上錯車彼此錯過
我們在車窗看日出
和日落
列車不停向前
在車上我們有時擁抱和親吻
有時也一起看窗外雪花靜靜落下
那時列車駛過寂靜的雪原
那是躺在所有道路之外的
沒有秩序和道德草木的母親
盛夏，凌晨三點的北方
像個孩子。你的眼睛：有微光
你怎麼還不睡？
你的燈籠有昨天的陽光
是用來照亮今晚嗎？
如果這些光足夠支橕你再見到新
的陽光你還會有
新的光嗎？
盛夏，凌晨三點的北方
你哀傷昨晚失手打碎媽媽的杯子
終於面對這事實：站起拉開窗簾
媽媽再也不會回來她已走了五年。
是時候，在心口刻上她的徽記宣告
傳承和歸屬。這儀式：成長
且保持沈默
後來天開始亮了。
鹿群
兩只鹿迷失了方向，濕著眼
身上的梅花落了
他們緊緊相依
像兩個孤兒
夜晚星空如此遼闊，夜空
就在灌木之上
梅花鹿
一起低頭慢慢嗅著鹿群的味道
眼中星光閃耀
那個路過的牧羊人
開車路過一個村子
那個路過的牧羊人，領著他的羊
像他那麼孤獨的羊和羊
站在像他那麼孤獨的草地上
也站在像他那麼孤獨的
瘦樹旁
我只是和他們擦肩而過我只是在
車上匆匆一瞥我只是
在那個瞬間
看到了天高雲低和人間的孤獨
他們也會在夜晚降臨時和我一樣
困倦
湖邊散步的人
湖邊散步的人有兩種
一種在清晨或夕陽垂落於湖面時
散步，他們腳步有聲
偶爾會驚飛水鳥
一種在夜幕降臨後
那些失去身體的人們
折射黯淡的星光，腳步無聲
沈默不語
盛夏
陽光穿過窗子
光影在夏天迷離
陽光穿過樹葉
讓我在塵世哭泣
舊木家具的門開著
青春似荒草般生長
回憶鋪成的棧橋
劈開我們的荒草——
一半都是生長
一半又是衰老
陽光愛過我吧
讓我悲欣交集
嗯，四月
冰河蘇醒——星空下蒼茫的雪原
咯咯作響
她解開發繩
散開心事
松樹有一種凜冽寒香，大風呼嘯穿過時守夜人聽到
濤聲。那是海浪在撞擊詞語
在夜晚
在熱咖啡裡。躺著哲學的困惑和未知
她默默攪拌直到冷下去了
存在梧桐葉
鄰居的鋼琴在和手指戀愛
布谷鳥在窗外布谷
略潮濕的呼吸和低氣壓
金粒子在努力穿過巨大的梧桐樹
葉子
(存在是什麼？)
這世間所有的失去都在預習退場
緣聚又散
(哪怕親如母女。)
存在的痕跡不難抹消
灰塵落下去覆蓋的指紋
舊照片漸漸發黃
還比如你在今天生下我
又剩下我
前方
策馬而馳的人路過頭頂盤旋的鷹
陽光猛烈
黃沙漫漫，四野茫茫
後來月亮昇起
沒有什麼活著的動物甚至植物
策馬而馳的人聽著自己心跳的聲音和馬蹄
踏過沙粒的聲音
仿佛親人們在夜深時的熟睡
仿佛馬蹄輕輕踏過的影子試圖
起身擁抱
刺蝟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刺蝟心裡的秘密
人們根本看不到你
一粒灰塵
比雲還輕
刺蝟在小的時候還沒有刺
如果擁抱
你是只柔軟的動物可是童年
沒有擁抱
街上行走匆匆的鞋子
人們表情麻木
媽媽把你關進水泥森林
刺蝟的哭泣像傷風
無緣無故
辛苦——背生尖刺，一生
孤獨。
刺蝟知道人有好多面孔，親愛的刺蝟
你仰頭看到水母在天空的召喚
黑眼睛都是淚水
你看到人群裡總是少了誰
你看到萬物有自己的秩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