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福麟
雪來了
秋天過去了,冬天來了
外孫女在上學的路上念叨著
怎麼還不下雪呢?
天空有一些灰蒙
喜鵲有一些灰蒙
母親想三姐了,她嫁在母親娘家
很近的後屯,她回來要路過一大片
白樺林,每次都對母親說,林子好白
母親是從後屯更北的地方
嫁過來的,出嫁那天她在白樺林邊
喊停過轎子,父親在一場大雪裡
抱起了母親
父親不時停下敲敲打打
他望望天,他修理的那些破損農具
像一些盼頭,堆在時光裡
雪來了。——這是許多年後的一場大雪
外孫女在雪裡雀躍,我看見母親和三姐
還有父親和農具都在雪裡雀躍……
高粱往事
每一棵高粱都高擎自己的熱火
我像驚慌小獸,在我躥出
高粱地時,書包裡就多出一個饅頭
東北平原浩瀚的秋高粱
掩飾了我的淚水,秋雨裡
必有一滴,捧在掌心裡是熱的
那時不懂愛情,不敢看她比高粱
還紅艷的臉,只有年節吃上白饅頭時
想她給我的那個,想那個火辣的香芬
平原上的高粱與往事
寫在上學路上,就像高粱的火穗
一粒一粒溫婉的痛
霜粒
經過一場霜,夫人說,好燙
她當年摸過一塊燒紅的鐵,感覺單一
我經常與糾結對話,得到了悟
我走在陽光下,也走在陰影裡
我有不老的腳步,把山路當成一根
繩子,甩動它,拴住山頂那棵樹
它就是我的雲梯
每一粒霜,都是一個美好的晶體
我從一片葉子上拈起它
磨著它的棱角,起初它硌了我
之後,它很圓,在我掌心裡很亮
——我把夫人的手,按在掌心裡
她對霜粒說,不是燙,是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