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建軍
從我懂事起,就記得每次過年的三十晚上,必須要有一盆年夜梨,那一定是凍花蓋梨。
最早的記憶是在六十年代中末,那時城市不如農村環境好,尤其在東北過年吃頓新鮮蔬菜和水果都是極為奢侈的事,也吃不起。所以,凍花蓋梨就成了我們年三十晚上絕不可缺少的年貨,也是最搶手的年味了,尤其是對我們十歲左右的小孩子來說,可是及奢望的好食品了。
凍花蓋梨,顧名思義,就是皮上帶有白黑相間斑點的凍梨,不太大,有土豆那麼大。花蓋梨,有它的學名,叫秋子梨,也叫山梨。可是我們小興安嶺腳下老家的人不叫學名,都習慣地叫花蓋梨。
花蓋梨原本是黃綠色的,凍了以後,特別是解凍後,梨的皮身就由黃綠變棕黑色了,看著不咋地,吃著很可口。
吃凍花蓋梨要先解凍,解凍不能用火烤或熱水燙,而是用涼水泡,東北人叫緩或叫拔。就是先將凍梨放到盆裡,然後舀一瓢涼水倒進去泡上,涼水直至將凍梨淹沒為止,這時就會看到,凍梨的四周慢慢就結成了冰,一個挨著一個,形成了冰坨。待兩個小時後,冰坨解開了,凍梨就化透了,我們叫緩好了,這時的花蓋梨軟軟的,咬一口直冒水,甜酸甜酸的,可解渴了。若不願吃軟梨,想吃半軟半硬的梨,凍梨在水裡緩一個小時後,冰還沒有全化前,將梨撈出來,敲開梨四周的冰層,用手捏一捏,略略發軟,說明可以咬動了,這時的花蓋梨咬一口特涼,等在嘴裡全化開後,就有拔涼拔涼的變成酸甜酸甜的了,極爽口。
小時候,我們家幫年跟前父親都會四處托人弄一張票,買一筐凍花蓋梨回來,有十幾斤,放到下屋裡(老家的院子裡用木板或泥搭成的藏房),等著過年吃。小孩子嘴饞,我就天天尋摸,偷偷拿一個,不敢多拿,怕大人發現,挨揍,一次偷拿一個,把凍梨往懷裡一揣,跑到旮旯裡,就硬啃。剛開始太涼、紮牙,冰得牙生疼,啃一會兒就順過來了,雖然一口肯不多梨肉,但越啃越愛啃,越啃越甜了,等梨塊在嘴裡融化時,又略略帶有酸味了。
記得一次我正蹲在柴火垛旁偷吃凍梨呢,母親發現了,狠狠地揍了我一頓,邊揍邊哭訴道,我說怎麼見少了,還有兩天就過年了,你都偷吃了,過年咱家吃啥!
那時雖然在市場上很少見到新鮮的水果,就是有,也要票,票不好弄,就是有票了,家家也買不起,特貴。所以,過年就都買凍水果,主要是凍水果票好弄,價格又便宜、好存放、吃著可口。那時凍水果就三樣,凍柿子、凍花紅、凍梨,買的最多的要屬凍花蓋梨了,花蓋梨是甜酸的,老家的人得意這口,一買就是一袋子或一筐,足足有三十斤,每天吃幾個,一吃就是一正月。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我已經滿頭白發了,可想起過去的過大年,真的歷歷在目,感慨萬千啊!真的,現在日子好了,城裡和農村幾乎一個樣了,要啥有啥,吃水果再也不受限制了,別說過年了,就是平時什麼樣的水果都應有盡有,想吃什麼都隨便。不過,我還是捨不得凍花蓋梨,每到年跟前,總是買一些回來的,提前緩好,待大年晚上酒足飯飽後,吃口又涼又爽口的凍花蓋梨,特舒服。特別是喝過酒的,吃一個緩好的拔涼拔涼的凍花蓋梨,立時就覺得很痛快、解酒,頭腦一下賊清亮,渾身也特舒坦,精神了許多,困意就沒了,能把春節晚會一氣兒看完,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