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秀宏
春光裡,籬笆旁邊一株柳,是春煦裡的好溫柔。籬笆柳上,最宜燕剪花,春燕從畦邊的薺菜花上匆匆掠過,蒲公英花也笑燦了臉。鄰居的阿伯修了一道綠籬,院落裡植幾株垂柳,恰是迎春花開時節,一朵朵鮮嫩似夢,如同孩童輕聲慢語地說笑著,阿伯腳下的土地軟軟濕濕的,他像站在棉花雲朵裡似的。
春天的水氣已經入了籬笆柳的黑??的老骨,化作了柳絲裡無盡的音符,以無形出有形,像書畫家把心裡的舒暢搬到宣紙上一般,意到筆成。北歸的燕子,銜泥築巢,以河溪湖泊為據,以橋舫渡頭為紐,與平原花田交錯,同農家村捨相依,門前小橋流水,屋後桑柳成蔭。短柳如雨點,長柳若雨絲,在煙雨中愈發青翠起來。
我心愛的玉蘭花,也要開放了,它們盛大而榮光,真誠而純潔,一旦抬眼看世界,便是如柳一樣的溫潤,如柳一樣的朦朧,甚而帶著幾分風情,幾分曖昧。有朋友填了一首『行香子』的春柳詞:柳挽朝霞,煙透籬笆。似相識,燕剪春紗。曉園風軟,玉蘭夢華。種一株桃,一畦韭,一亭花。得此生涯,還復何賒。更拋卻,霧裡繁華。心游物外,意落平沙。或賦句詩,飲盅酒,吃杯茶。
是的,春日裡,深井活水最堪啜,澗澤春茶味更真。春茶多嫩芽,價值高,可春茶往往與春雨相衝突,只要一下雨,就出不了好茶了。但雨天似乎是春天的專場,忙碌的燕子來回忙碌著,都發生在雨絲斜斜的背景下。春天裡無名的花兒一旦經了春雨,便在向陽的渠坡悄悄地開著,那一簇簇金色或白色的小小花朵,如一小只只小手帕擦拭著春天的馬達。它們是開得最早的野花,質朴、謙遜、淡泊與善良。
『籬笆柳上燕剪花』與『巴山夜雨漲秋池』是兩種不同的境界,『籬笆柳上燕剪花』清純、嫵媚,展示的是生命初期的樣子,『巴山夜雨漲秋池』深沈、飽滿,意會的是生命中後期的深情眷戀。我一直感念"籬笆柳上燕剪花"的簡單和美麗,恰好早晨有兩只喜鵲——仿佛懂得我心似的,它們站在籬笆柳的橫枝上跳動嬉鬧,但不是燕剪花的姿態,它們的身影被朝霞染成靈動的剪影,在風裡輕輕地搖曳著。
籬笆柳的節奏是慢的,我懂得籬笆柳慢的妙處,每一滴柳色都不是輕易染點的,而是細細拿捏,是走心入定那種模樣的,不僅捕獲了燕子、喜鵲的青睞,還營建的禪意蔥蘢的場性。籬笆柳記載下長長短短的歲月,也記載下人們的喜怒哀樂。
燕剪花的節奏是快的,但那份靈動並不影響靜靜品味,『燕剪花』多麼優雅和形象的字眼,不可復制,不留蹤影,清淡和自由中有著無限的流連,即使燕剪花去了也有再來的時候。燕剪花的曼妙,是轉瞬即逝卻能失而復得,只要你擁有一顆喜愛大自然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