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金石
故鄉的門是一雙凝望的眼。
那年,我考上縣重點初中,於是開始了『背井離鄉』的旅程,與父母過著聚少離多的日子。臨出門時,母親拎著大包小包我愛吃的食物,駝背的父親則幫我扛著兩箱行李,一瘸一拐地將我送到車站,然後一直看著我上車。當車子的馬達發出轟隆隆的嚎叫聲時,父親緊緊地挽著母親的臂膀,母親則靠在父親厚實的肩膀上,愣愣地,呆呆地看著我,看著前進的車子。
這時我看見,他們那雙凝血的眸,是那麼明亮,明亮又模糊,就像故鄉那扇門,那扇明亮而又陳舊的門,直勾勾地盯著通往村口的路一樣盯著我。此時,我似乎聽到,它低低地,顫巍巍地,依依不捨地向我問道:『雲兒啊,你啥時候回來?爸媽永遠等著你!』我的眼不禁被熱熱的淚濡濕了。
故鄉的門是一只通靈的耳。
高中裡,繁多的課程,繁重的學習壓得我喘不過氣。每天起早貪黑,就為了心儀的大學無休止地努力著、奮斗著、拼命著。然而,我終於累倒了,身子逐日消瘦。此時,我已再無精力撲在學習上,成績一路下降。看著那一次次不理想的成績,我不禁抽泣起來。
突然有一天,班主任說:『小雲,你媽來了,就在校門口。』我聽了,頓然一驚:她咋來了?匆匆來到校門口,我看到了母親。她頭發蓬松,額上臉上滿是汗珠,衣衫襤褸,還穿著一只斷了後跟的拖鞋,手裡卻拿著兩大袋東西。我一下撲過去:『媽,您來乾啥?』母親看了看我,皺著眉頭,眼裡噙著淚:『聽鄰居小趙說你病了,我特意坐你六叔的順風車給你送這好吃的,補補身體!』說著一邊把袋子打開一邊絮絮叨叨:『這是板鴨,昨晚剛剛做的;這是雞丁罐頭,前天剛剛醃好的;還有煎魚乾……』原來是小趙回去告訴母親的!
此後,母親隔三差五地給我送好吃的來讓我補身體,一段時間後,我身子大有好轉,成績也漸漸提高了。看著鬢發斑白的母親,我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來。此時,我看見母親的耳,就像故鄉那扇門一樣,永遠立在那,無論寒來暑往,她都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聽著我的一舉一動,生怕我受到半點委屈!
故鄉的門是一張御寒的被。
上了大學後,只身在外,人生地不熟,每年冬天,寒風陣陣,雪花飄飛。此時,我總覺得他鄉比故鄉要冷得多。哪怕我穿得再多再厚實,依然感覺冰冷無比。於是,我急切地盼望著年的臨近,因為,新年一臨,我就可以回家,吃母親做的熱餃,烤母親生的爐火,蓋母親做的棉被。
當新年在我日盼夜盼中悄然而來,乘上飛往故鄉的列車,在呼呼的寒風中終於抵達故鄉時,打開那扇門匆忙闖進去。頓時,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霎時間,我整個人都熱乎了,舒服了,雖是嚴冬,卻似酷暑,一件單薄的外套也能微微捂出汗珠!
轉身的剎那,不經意間看見,那扇故鄉的門,它堅定地屹立在寒風中,把那刺骨的冷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外面,就像母親親手一針一線織的那一床棉被一樣,讓我感覺好暖,好暖!
故鄉那扇門,是眼,是耳,也是暖,更是呵護我一生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