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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丹心:抗戰裡的凡人微光

來源:綏化日報 2025-10-16 字體:

  編者按:

       這組平凡小人物的抗戰故事,均由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采寫而成。作家敏銳地抓住抗戰時期普通人物的行為細節,不僅細微描寫了人物的靜態環境,還著力講述人物的動態內心,把人物塑造得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雄辯地證明,英雄人物豎起抗戰筋骨,而普通人物鋪展了抗戰血肉,民眾纔是抗戰的根基和源泉。
  書寫故事著力寫好細節,既是寫作技巧,也是必備素質,作家深知『沒有細節就沒有藝術,也就沒有故事。』因此通過細節寫出人物的情感原點和性格秘密,告訴讀者正是那些參與抗戰的人們把細節做到極致,纔取得抗戰的全勝。

 

暗藏殺機

石磊
 

  梁三喜是十裡八村出了名的剃頭匠,最拿手的絕活就是剃頭、刮胡須。他剃頭、刮須就如同撓癢癢,那癢別有滋味,癢在頭皮嘴巴上,卻甜在心裡,其滋味就是生花妙筆也描繪不出來。

  有這般的手藝,前來讓梁三喜剃頭的鄉親能擠破門框。他來者不拒,寧可不吃飯,少睡覺,也要把他人的頭剃得乾乾淨淨,把胡子刮得毫毛不剩,最終把鄉親打發得乘興而來,樂呵而歸。梁三喜既是熱心人,又是倔?人,自從日本鬼子進了村,並派松田當主持,霸佔了偏臉張村的大權。這小子壞透頂了,壞到啥程度,百姓說,『這小子頭上長瘡,腳底流膿,是壞透腔了的那種』。松田自從把持偏臉張,無惡不作。這小子真是毒如蛇蠍,狠似豺狼,村裡人恨得牙根疼,但對他又沒有辦法,只好忍氣吞聲。

  梁三喜見此情景,為自己定了一條鐵規,剃頭的手藝只為服務鄉親,絕不為小鬼效勞,連鬼子的『狗腿子』也別想沾邊靠前。

  一天清晨,一直陰的天空突然放了晴,陰雲像躲避陽光似地躲到角落裡,山峰抹上胭脂色的霞光,只待了一會兒,紅中透出明亮的金黃,接著紅霞散開,金光一道道地射出,橫的是霞,直的是光,編織成一副光華的『蛛網』。早起的人們見到今天的天空變得如此明亮,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不過心頭的壓抑難以一時清除,人們有些納悶,今天為啥這般的明亮,難道有好事降臨。

  也正是在這個時刻,松田從一家農屋出來,這小子細長的個子,那張矮瓜臉說不上是胖還是腫,兩個腫眼泡子耷拉著,指定是睡覺剛剛醒來。

  出乎人們意料,這小子沒進他的『公寓』,卻走進梁三喜的剃頭棚。老梁大彎著腰,一只胳膊伸著,笑盈盈地做出迎接的手勢,點頭哈腰地說:『皇軍,請……請!』

  松田頭不抬、眼不睜,低頭吼叫,用中國話說:『我來剃頭,你給我淨場,一個中國人也不能留!』說著拍了拍腰間別的駁殼槍。

  『那是,那是,中國人一個不留,絕對安全!』梁三喜低三下氣地說。村民看到這情景,有些納悶,這個倔老頭,今天咋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松田進屋一掃,的確空無一人,這纔往座椅上一歪、雙腿一伸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卻緊握著槍把,時刻提防著有人暗算,警惕性非常高。

  梁三喜急忙為他圍巾、洗頭、打皂……一切乾得利索,很得松田賞識。他使出全身手藝,剃頭刀在他手裡就像玩雜耍一樣,在頭皮上飛快地滑行,毛發也像雪花一樣紛紛落下。松田頓感酥麻,似乎有只螞蟻在頭皮上慢行蠕動,讓他感到透心地舒服,那只緊握手槍的手慢慢放開了。

  只用了十幾分鍾,一個光頭出現了。松田陶醉地瞇起雙眼,哼唱著小曲,片刻功夫,便停止了吟唱,打起了呼嚕。梁三喜知道松田已經進入夢鄉。於是,他擺正了松田的頭,把肥胖的脖頸顯露出來,只見脖子上的道道青筋就像蚯蚓裸露著,而且一蹦一伏地跳動著。他把剃頭刀在空中舞了一圈,猛地朝下刺去,鋒利的剃刀在脖子上橫劃了一下,只見那股污血像噴泉似的四處噴濺而出,這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像條死豬一樣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梁三喜殺死松田以後,沒有跑,也沒有躲,反而昂著頭、挺著胸,仰天大笑,圍攏的人群勸他趕緊跑。他輕笑一聲,堅定地說:『我為什麼要跑?松田殺了那麼多中國人,理應喪命。如果我跑了,反倒覺得理虧。』這話說的血性,是國人的氣概。

  梁三喜腳踩著那片污血,像旗杆一樣站在那裡,紋絲不動。他被眾人擁著、推著,纔離開……
 

錯職輝煌

劉建超
 

  從小給地主老財家放羊的小剛,受不了那個窩囊氣,13歲那年就想找抗聯當兵,他連夜翻了五道嶺三條溝,總算在叢林裡找到了抗聯。

  接待他的是個大個子李隊長,小剛對他說:『俺要當兵打鬼子,給父母報仇。』

  李隊長收下小剛,並沒給他發鋼槍,卻交給他一根放羊鞭。小剛百思不解,憤怒地說,『我在家就是放羊的,到隊伍上還讓我放羊:這和打鬼子不沾邊呀!』小剛不乾了,把鞭子一摔,擰著脖子生氣地說:『我翻山越嶺跑到隊伍,一心想扛槍打鬼子,現在仍讓我放羊,這兵不是白當了嗎?』

  李隊長說:『看看你這個頭,還沒有三八大蓋高,上戰場還輪不到你。』

  『不讓上戰場,這兵不是白當了!』

  『沒白當,放羊和放羊可大不一樣,以前你是給地主放羊,現在是為抗聯放羊,能一樣嗎?』李隊長耐心地解釋說。

  小剛全當耳旁風,根本聽不進去。哭著鬧著就是不接放羊鞭,李隊長見此景再沒說啥,進屋端碗菜湯粥說:『我對放羊沒經驗,這羊讓我養得越來越瘦,你有經驗,能把羊養得肥實,那也是為抗聯出力做貢獻。』

  『能為抗聯作貢獻!』小剛聽了這話,感到開心,一掃臉上的愁雲,接過放羊鞭。李隊長接著溫和地說:『一會兒咱倆就趕羊上山,我先帶你到密營裡轉轉。』

  密營就是挖在山坳裡的地窖,裡邊又潮又濕,躺著幾十名傷病員,個個瘦得皮包骨,臉色黃得像蒙了一層黃表紙。有個傷員的槍口比小碗口還大,直往外流膿淌血,讓人看著揪心地疼。見景生情,李隊長對小剛說:『這些傷員多麼需要營養恢復身體,好早日上戰場打鬼子。我們放羊人責任重大呀,傷員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羊肉和羊奶,只有把羊養肥了,纔能殺羊、擠奶,給傷員補養身體。你說我們放羊人,是不是也是抗戰的一員呀!』

  聽了李隊長這麼一說,小剛樂開了花,張著大嘴哈哈笑起來:『我喂肥一只羊,算不算打死一個鬼子。』

  『算,當然算!』

  『說話算數。』

  『駟馬難追。』

  小剛雖然年紀小,放羊卻是行家裡手。他知道隊伍養的都是山羊,這羊喜歡乾淨,不喜歡潮濕和髒臭。他就重新搭起了羊圈,讓圈既朝陽又通風。他還把竹筒底部鑽上幾個小孔,裡邊放上鹽,羊伸著脖子纔能舔到鹽,他說鹽能讓羊不生病。

  李隊長以前總是讓放羊人早早把羊趕出去吃草。小剛說,這可不行,樹葉、草徑上有露水,羊吃了沾有露水的草會拉肚子生病,要等到太陽出來,把露水曬乾後,纔能趕羊出圈。

  小剛放的羊不但增肥快,個個溜光水滑,而且繁殖得也快,有7只山羊,生下36只羊羔。當他看到有幾桶鮮羊奶送到衛生院,心情就像山坡上的藍天白雲舒展得無邊無際。

  小剛在抗戰時期養羊故事,看似平凡,卻同抗戰緊密聯系在一起,視為抗戰的一部分,他把放羊看作崇高的事業,拼死拼活地做出精彩,接下來的事實驗證了這點。

  第二年秋天,抗戰隊伍要往西進行戰略轉移,羊群也要跟隊隨遷。一片白花花的羊群目標太大,況且敵人已經開啟了大掃蕩,如果暴露了目標,就會影響整個部隊的轉移。小剛就同李隊長商量,另走一條山道,乾擾敵人的注意力。這條山道嶺高林密,十分難走。小剛趕著羊群黑夜趕路,白天住宿,盡管這樣也難避開掃蕩的鬼子。一個夜間,在山溝裡遇上鬼子,小剛讓李隊長先走,自己留在羊群後故意弄出動靜,這纔把鬼子引到另一條山溝。就這樣經過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小剛一只不少地帶著112只羊群歸隊,其中21羊羔是途中生產的。

  小剛瘦得像根乾柴棒,羊群卻只只膘肥體壯,部隊領導見了他,同小剛擁抱在一起,稱贊他是抗日大功臣。

  小剛榮立戰功,那張泛黃的立功證書,至今還掛在堂屋裡,已近百歲的小剛天天凝視獎狀,那份喜悅掛在他滿是皺紋的眼角……
 

經血鮮紅

陳力嬌
 

  時值12月底,河徹底封凍了,樹林沒有葉子,變得光禿禿地沒有了遮擋,再靠樹林隱藏成了神話。天仍然在飄著雪花,這樣的嚴冬讓沒穿棉衣的女兵凍得哆嗦成一團。

  昨晚那一場突圍,犧牲了一個連的兵力,多虧三小隊拼死拼活搶佔了一個山頭,阻擊了日偽軍,否則她們七個女兵也會一樣犧牲。大部隊撤退後,陣地變得異常寂靜。偽軍劉七本想帶領鬼子衝殺上去,可到了半山腰,忽然又折回去。劉七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讓女兵倍感疑惑。

  劉七是偽軍中隊長,同日本鬼子來往甚密,同抗聯也有過多次接觸,但每次都讓他僥幸逃脫。他並沒有痛改前非,反而越發變得效忠鬼子。此人奸詐多疑,貪圖享樂,這纔成了日本人的一條『忠實狗』。

  女兵隊長向花和劉七是一個屯子的,對他知根知底,她認為劉七鐵心跟著日本人,一定會獻計追殺女兵,好向日本人邀功討好。副隊長九香不同意,她認為劉七不敢追上來,追上來定會第一個挨她的槍子,因為她槍法准,總是一槍擊倒一個敵人,死在她槍下的鬼子不計其數,劉七追上來遇上她,必死無疑。劉七這個鬼機靈,絕對不會冒死追女兵。

  七個女兵坐在掩體裡想辦法,怎樣離開鬼子視線,逃出包圍圈。雞冠山後面是條冰水河,冰面一望無際,只要從雞冠山崖壁溜下去,再過二百米開闊地,彎腰到達河面,就有希望躲進對岸深山,鬼子便發現不了。

  大家認為這是條思路,不過得冒險,九香認為打仗就是冒險,哪有不冒險的仗,出奇制勝,這奇就是險。正當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女兵兜兜卻不是好聲地叫起來,『我下身流血啦!』

  兜兜纔15歲,是最小的女兵,又是個孤兒,非要跟著抗聯打鬼子。向花作為小隊長,既心疼這孩子,又看重這孩子,因為她聰明伶俐,槍打得又穩又准,當兵是把好手,最終還是帶著她一起打鬼子。

  兜兜第一次來經血,不知道流血是女人的『例假』,所以纔驚叫。九香聽後就笑起來說:『都成人啦,連這個都不懂。』話音還沒落地,兜兜又大聲驚叫起來:『這血來得太猛了,順著褲子往下流!』九香急忙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教她咋用。這一招根本沒奏效,血不但把手帕染透,還順著褲筒流到草鞋,落到雪地上紅了一片。

  向花驚訝地說:『這是血崩呀!』因為向花家祖傳是中醫世家,懂得一點醫學知識,月經來得這樣凶猛,就不正常,造成血崩是由於太緊張、太勞累。不過這『例假』來得太不是時候,如果這樣繼續大流血,會把人流死。經血繼續流,流到雪地上,敵人也會沿著血跡追蹤她們,那就給劉七留下一條追蹤的路標,當務之急就是立馬把血止住。

  她們正說話間,兜兜自己也一直想辦法止住經血,沒有紙,沒有草灰,兜兜急中生智,把自己的棉襖袖撕下來,夾到褲襠裡,其他女兵也紛紛地把棉袖子扯下來,但此招仍然不靈,經血來勢照舊凶猛,大有噴發之勢。

  九香見狀十分著急,衝著向花大聲呼喊:『向隊長,你是中醫世家,必定有辦法解決,這樣下去,兜兜會喪命的。』

  向花思索片刻,無奈地說:『辦法倒有,就是太殘忍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采用。』九香問:『會不會影響生命?』向花搖搖頭說:『那倒不會。』

  向花出的祖傳招數,確實殘忍,山上有一眼泉水,水積在低窪處結成冰,向花讓兜兜把鞋脫了,赤腳站上去。兜兜照此說法站上去,幾分鍾以後,褲子裡的血果然止住了,兜兜高興地說:『這法子真管用,果真血不流啦。』

  向花全身顫抖著,眼淚流到臉頰上,鼻子一酸,帶著哭腔撕心裂肺地說:『就這一次,兜兜就不能再生孩子了,毀了她一生呀!』
 

全家當兵

柳林
 

  在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抗日戰爭進入最血腥最殘酷的時期,侵華日軍巴不得一下就吞並中國全部領土。他們的野心迅速膨脹,調集重兵到中國東北,對抗聯部隊進行慘無人道的『圍剿』,部隊損傷慘重。在這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生和死考驗著每一個家庭,每一個公民,是愛國還是守家?在紅星村引起激烈的爭論,爭論的焦點就是送誰去當兵,成為尖銳而鮮明的話題。

  爭論最為激烈的當屬葛宗偉一家。葛老漢當年58歲,膝下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鐵蛋,二兒子鋼柱,三兒子不可思議地取了個女孩名字,叫『冰凌花』。

  當時,日本鬼子侵入中國東北,緊接著義勇軍風起雲湧,民眾義憤填膺,兩個兒子火氣正旺,爭先恐後加入義勇軍隊伍打鬼子。頭一陣大兒子鐵蛋衝鋒陷陣,掛了重彩,送到家不到半個月就以身殉國;二兒子鋼柱也在日軍飛機空炸中喪生。這時,他的三兒子已經長到16歲,立即給兒子改名叫冰凌花。他認為這種花頂著嚴寒生長,冒著風雪開花,纔是長命之花。

  不久,抗聯的部隊打進了紅星村,那場戰斗同守村鬼子打得激烈,幾乎是一場血戰。抗聯是一個班,守村鬼子是一個排。抗聯戰士把生死拋到腦後,三進三出,憑著拼命精神,收拾了鬼子一個排,當然抗聯損失也慘重,全班12人犧牲了8人,急需補充兵員。全村迅速掀起『父母送兒去當兵,妻子送郎上戰場』的熱潮。血氣方剛的冰凌花要繼承哥哥遺志,第一個報名入伍參戰,抗聯班長也相中了冰凌花,認為他機靈果敢是塊當兵的好料。

  這本是水到渠成的好事,葛老漢妻子郝翠花卻對丈夫說:『咱三個兒子已有兩個為國捐軀,現在只剩三兒子,如果他再犧牲,咱葛家就絕戶啦。我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不能再為你生孩子,我不能做不忠不孝的女人。』

  葛宗偉說:『看你說的,當兵就一定會死呀,咱三兒子既壯實又機靈,不會陣亡。』

  郝翠花眼珠子一翻,衝著丈夫剜了一眼:『子彈長眼呀,還能躲著你兒子射?』

  葛宗偉沒反駁妻子,換了個角度說:『鬼子野心大著哩,佔領了東北不算,還要吞並全中國,真要當了亡國奴,子孫照樣活受罪,讓鬼子殺了,不照樣是絕戶。』

  郝翠花說:『你講得在理,不過真把兒子送去當兵,我就死得快啦。你說這樣好不好,咱倆跟著兒子一塊去當兵,上不了戰場,我能做飯,你能站崗放哨,最要緊的是咱能跟兒子在一起,兒子在眼前,我也就放心啦,還能為國家作貢獻。』

  『你這個想法妙,這個設計好,明天我就找抗聯班長申請。』葛宗偉樂呵呵地說。

  這個想法正合班長心意,這纔有了『全家當兵,火線入伍』的新聞,像一陣風似的傳遍四鄉八村。

珍藏罪證

馬其軍
 

  在我很小的時候,大爺時常炫耀地講起在南京城一家小照相館打工的事,照相館門面不大,只有一間房,看著也不起眼,卻在南京城裡站住了腳,還頗有名氣。因為小照相館照出的相片清晰,眉眼分明,不僅每天的顧客川流不息,連日本人也經常光顧。

  大爺打工的這家照相館,地處南京城南門,開門就能看見玄武河,小河不大,河水渾濁,河面上經常飄來些門板、破瓢、包袱,也有赤身裸體的小孩屍體,不知在河裡漂流了多長時間,已經變得胖頭胖腦,臉面朝下,頭發打散在水裡像一蓬水草。大爺知道,那是逃難百姓的遺棄物品和夭亡孩子。看著這些,大爺心裡開始哆嗦,皮膚一陣陣發麻,仿佛只有這樣,心髒纔不會大幅跳動。大爺不忍心看這些場面,但又禁不住誘惑,時常偷跑出來,站到河岸上看。

  大爺在照相館打工乾的差事是衝洗照片,衝洗的底板有兩種;一種是老板照相的底板;另一種就是侵華日軍送來的底板,他們自己怕麻煩,照完相後送到這裡衝洗,把底板變成相片。這個差事,有時忙也有時閑。忙的時候,他經常會乾通宵;閑的時候,可以在河畔溜達觀景。不過這樣的時機不多,總是忙得腳打後腦勺。

  有一天深夜,郵差送來一個膠卷,說是日本兵照的,要連夜衝洗,洗成照片。郵差板著面孔,一字一板地下令:『每個底板只需翻印兩張相片,多一張也不行,私留一張要殺頭!』當時,侵華日軍在南京城已大開殺戒,殺個中國人就像踩死一只螞蟻,隨意任性。老板點頭哈腰,連聲說:『那是,那是,遵照執行。』

  底板在彰顯盒中成像後,他被那些照片嚇到了。因為那些照片全是砍頭的、活埋的、奸淫的,相片上的人一律瞪著驚恐的眼睛,流著鮮紅的血淚。大爺心中暗想,這些照片驗證著日軍的罪惡,怪不得不敢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大爺下定決心,日軍不讓留,我偏要留,等到打敗日本鬼子那一天,再拿出來控訴日本侵略者的暴行。於是,他默默地偷偷地多洗了一張。大爺怕多了不好收藏保管,只挑了觸目驚心的6張,放到鞋底的夾層。他認為那裡最保險,鬼子不相信破鞋裡會藏著照片。鬼子擔懮大爺會來這一手,來取照片時,把暗房翻了個底朝天,還讓大爺脫光衣服搜查,最後連老鼠洞也找了個遍,沒發現可疑之處,纔揚長而去。

  從此以後,日軍把大爺打工的小照相館看作可信賴的相館,不僅把底板送來衝洗加印,而且還經常到這裡拍攝『親善』照片。這一天,有個日本兵來館拍攝『親善』照,讓演員面帶滿笑容,可人人哭喪著臉,裝不出一絲笑容。正當這時,有個嬰兒哭鬧起來,惹惱了日本兵,他抓起嬰兒就往地上摔,孩子哭聲戛然而止。那個日本兵靈機一動,勒令婦女抱著斷了氣的孩子拍母子合影,快門『?嚓』一聲,拍下這罪惡的一幕。日本兵想用這張照片彰顯和諧氛圍,想不到卻成了絕妙的諷刺。

  大爺在衝洗照片時,把此當作珍貴的鐵證保存下來,盡管日本兵用盡千方百計,大爺也沒有交出那張照片。直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六國聯合組成的審判法庭,宣判日本帝國主義的滔天罪行,戰犯還想抵賴,法官出示了大爺私留的那些罪證照片一共16張。在鐵證面前,戰犯無可奈何,只好低頭認罪。大爺聽到這一消息,仰天大笑,自豪地說:『日本鬼子想把自己的罪惡掩蓋隱藏,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陽光會照射到每個角落,罪惡和丑行也總會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大爺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講的這段耳聞目睹的親身經歷,我不會忘記,就像勒進肉體和靈魂的繩索一樣,持久堅固,永不磨損。我作為一個農民,要把記載著民族傷痛的記憶作為一粒種子深埋在土地,讓它永遠存活在土壤裡。


編輯:韓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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