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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軍旗

來源:綏化日報 2025-07-28 字體:

羅依衣

  父親離開軍營已有二十個年頭。那支曾在塔山阻擊戰中叱吒風雲的英雄部隊,番號早在十多年前就消失在軍隊改革的大潮裡。

  自打部隊番號撤銷後,每逢八一前夕,父親總會取出珍藏的軍功章——1枚二等功、6枚三等功,用微微顫抖的手指逐個打開紅色塑料匣子,細細撫摸每一枚?亮的勛章。我深知,父親並非眷戀昔日榮光。他本就不是貪戀榮譽的人,轉業到地方後工作出色,大大小小的榮譽拿了七八十項,證書碼起來足有一米多高,卻從未向人炫耀過。

  他對這幾枚軍功章情有獨鍾,只因懷念那段將生命與紅色軍旗融為一體的歲月。那面旗,不僅承載著歷史的滄桑,更銘刻著無數年輕士兵為國奉獻的信仰。

  我忽然萌生念頭:何不作一幅父親在軍旗下的畫,作為送給他的建軍節賀禮?

  閉上眼,思緒飄回童年。父親書架上那本泛黃的相冊裡,有張他最珍視的照片:年輕的父親站在軍旗下,陽光透過旗幟,在他堅毅的面龐投下細碎光斑。

  鋪開宣紙時,手心沁出了汗。軍旗的規制早已爛熟於心——長寬比例、五角星位置、穗帶長度……可這些冰冷的數字,怎能勾勒出父親眼中的那面旗?

  調色盤上的朱砂紅,總調不出記憶中的色澤。不是太艷,就是太暗。父親珍藏的照片裡,那面旗紅得莊重深沈,像被無數清晨的朝霞浸染,又似經無數黃昏的晚霞淬煉。試著往顏料裡加些墨、添點水,忽然懂了:那紅色裡,沈淀著太多光陰的故事。

  第一筆落下時,仿佛看見年輕的父親在邊境線站崗。38℃的酷暑,汗珠爬滿臉龐,浸濕鋼盔帶子,一顆一顆往下落,他卻依然挺直腰板,像杆標槍。旗杆的線條必須筆直,要像父親的脊梁,永不彎曲。

  畫到旗面,不自覺用了暈染的筆法。父親說過,他們的軍旗經歷過邊境酷暑,浸染過戰友熱血。那些深淺不一的紅,都是歲月刻下的印記。原來真正的軍旗不該嶄新,它該有歲月的痕跡,有硝煙的味道。

  五角星最難畫。父親教我畫五角星時說:『每一筆都要穩,每一畫都要准,就像軍人執行命令。』我屏住呼吸,筆尖輕移。畫到第三角時,耳邊似響起他的聲音:『這一筆要再直些。』

  夜深了,畫室只剩我和未完成的軍旗。恍惚間,看見父親在訓練場奔跑,在演習時衝鋒,看見他結束十幾年軍旅生涯那天,親吻軍旗的模樣。

  最後一筆完成時,窗外已現曙光。輕輕吹乾墨跡,忽然發現這面軍旗裡藏著太多父親的影子——筆直的旗杆是他的脊梁,飄揚的旗面是他的熱血,那顆五角星是他永遠不變的初心。

  畫一面軍旗容易,讀懂一面軍旗,卻要花一輩子時光。這象征勇氣與信仰的圖騰,承載著一代又一代軍人的夢想。在紛繁社會裡,它像座燈塔引向光明;在多元價值觀中,它似紐帶連起心靈,築成堅固防線。它讓我們明白,個人的夢想終究與民族、國家緊密相連。

  將畫卷好裝入筒中,手有些發抖。附上的短信寫了又改,最終只留一句:『爸,這面旗,送給您。』

  一周後,母親打來電話。她說父親收到畫後,在書房待了很久。推門進去時,鬢角斑白的老兵正對著畫中的軍旗敬標准軍禮,身姿依舊挺拔,眼眶泛紅,卻始終沒讓淚落下。

  『你爸說,』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這面旗,比他記憶裡的還要鮮活。』

  畫一面軍旗只需筆墨,讀懂旗幟背後的生命史詩,卻需要歲月的沈淀與傳承。而今我終於懂得,那面飄揚在父親心中的軍旗,永遠不會降落。


編輯:韓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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